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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聽說林停霜利用特殊藥水把屍身煉化成活人般柔軟靈活,再加以售賣,用於斂財的手段,卻百聞不如一見。
這種屍奴不吃不喝,不眠不休,因被秘法控製,對主人忠貞不二,雖售價不菲,但仍被一眾達官貴胄趨之若鶩。
“竟勞煩林掌門出動屍奴,陸某受寵若驚。”
陸言卿眼底薄冷,吐出的字更猶如寒冰,帶著尖利的譏誚。
林停霜立在船頭,狹長秀麗的眸子輕彎,似乎心情甚好。
“這等粗鄙糙陋的小玩意兒,師兄竟也知道麼?”
陸言卿神色微僵,這個瘋子,該不會以為他備受“關注”吧。
索性冷哼一聲,不再言語。
朝日初升,頃刻間天色大亮。
日光輕暖,淡淡籠在衣衫上,陸言卿也漸漸飄忽起來。
醒了不到一刻便複閉眸昏睡。
林停霜低頭瞧著他,笑意愈深,伸手劍指,在他頭頂畫了一道結界,上方的日光霎時黯淡,陸言卿輕皺的眉頭也鬆了。
“師兄,好夢。”
這一走,便連著三五天都住在船上。
林停霜提議慢行,走水路還一停半日,統共纔剛到鎮上。
陸言卿躺了幾日,總懨懨的,林停霜為哄他開心,命屍奴把船停在一處隱蔽的橋底,帶他上岸散心。
二人雖無意惹人注目,但林停霜衣著不俗,舉手投足儘顯風流。
沿路上,老少男女個個兒看來,惹得他心底生煩。
一拐彎,正好碰見一家成衣鋪子。
門牌低調,刻著雲紋,進出客人也不多。
林停霜頓住身形,詢問道:“不知師兄從何時開始喜歡穿白衣了?”
陸言卿冷著一張俊臉,不打算作答。
師門上下幾十人慘死,他無臉祭拜,隻是默默穿白守孝罷了。
林停霜也不惱,拉著他一起進了成衣鋪,又逼他試了幾件白袍。
換好出來,卻見林停霜一臉盎然:“夥計說明日初一鎮上有集會,不少商販從外地趕來,總會有些稀奇玩意,我們也湊個熱鬨?”
“冇興趣。”陸言卿轉身就走。
冇幾步,林停霜追上他,扯著他半邊衣袖,懇求道:“就當陪我好不好?”
他冷著臉,用力抽出衣袖,卻紋絲不動。
街上三五行人已經朝他們好奇地張望過來。
他臉色愈發黑了:“你幾歲了,想看不會自己去?”
林停霜定定的盯著他,忽而俯身貼近他。
“師兄,你若實在不願……”
一雙桃花眼中瀲灩如水,薄唇輕啟:“那我隻能把你綁在馬車上陪我出遊了。”
當真是個瘋子!
陸言卿緊緊咬唇,眸中冷光直逼向他。
“你最好彆得寸進尺。”
但他心底依舊隱隱有些不安。
畢竟經過那晚,他深深覺得,任林停霜乾出什麼都不稀奇了。
果然,林停霜從懷中掏出一方鵝黃小帕,不怒反笑。
“可惜,我很期待和師兄一起的。”
帕角輕薄如絲,掃過他微哂的長眸,赫然繡著一支淡紅鳳仙花。
那是……李鳳花的手帕!
陸言卿心頭一緊:“你說會放過她們的!”
林停霜眉眼發冷,忽的鬆了手,帕子輕飄飄落下。
正好掉進陸言卿的掌心。
“師兄緊張什麼。”
“帕子不過是我偶然拾到的罷了。”
“既然師兄無心玩樂,不如和我一起物歸原主?”
……
最後,陸言卿還是妥協了。
他實在摸不透林停霜到底想乾什麼,隻能答應去集會。
至少不忤逆他,李鳳花暫時就應該是安全的。
次日一大早,林停霜便神清氣爽地走進來。
“師兄穿這套衣裳吧。”
“我讓裁縫連夜趕製出來的。”
“師兄看看喜不喜歡。”
木托盤上放著一件紅黑相間的外衫,縫邊繡著紋金絲線。
款式竟和多年前他在玄冥常穿的一樣。
陸言卿眸色冷了幾分,但懶得和林停霜爭辯,起身接過衣裳。
卻見林停霜還站在原地,一雙鳳眼似笑非笑,秋波暗含。
“你出去。否則,一切免談。”
陸言卿語氣淡淡的,身體卻崩得僵直,顯然已有幾分薄怒。
“師兄莫氣,放心,我不會對你得寸進尺。”
林停霜揶揄他一句,才轉身出去,還不忘關門。
陸言卿簡直恨得牙癢,這小子,和以前一樣那麼記仇!
果然是眥睚必報,負心忘義之徒。
換好衣裳出來,林停霜又誇讚到他黑臉,才一起走出客棧。
街上果真四處擠滿了人。
陸言卿皺眉,卻並未說什麼。
倒是林停霜長袖輕揚,忽的把他打橫抱起。
“師兄一向不喜人多,瞧我差點忘了。”
“著實該打。”
說話間,他卻腳尖輕點,抱著他便飛上屋頂。
不少路人瞧見這一幕,紛紛驚撥出聲。
“放我下來!”陸言卿俊臉通紅,咬牙切齒地吼道。
可林停霜怎會讓他如願,帶著笑意的嗓音在他頭頂響起:“我不。”
“無恥!混賬,登徒子……”
林停霜身形微微一頓,唇角勾起一抹邪肆:“還有更無恥的呢,師兄要不要試試?”
“……”
直覺就不會是什麼好事兒。
剛要拒絕,驀然唇上一涼。
林停霜竟當眾親他?!
濃鬱的冷香將他緊緊包裹住。
林停霜低頭看他,狹長的眸中情濃如墨,化不開半分。
刹那間,連陸言卿都恍惚了,仿若兩人應是久彆重逢的情人。而非隔著不儘的血海深仇。
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,直接張口猛地一咬……
林停霜胳膊吃痛,卻低低的輕笑起來:“師兄,你何時屬狗了?”
“我纔是當被狗咬了!”
陸言卿脫口而出,但立刻懊惱不已。
這樣豈非承認了他們兩個在狗咬狗?把自己也罵了!
果然林停霜笑得愈發顫了。
陸言卿暗恨不已,隻得拽起袖子,把頭深深埋下去。
至少這樣彆人就看不到他的臉……
林停霜感受著脖頸處突如其來的溫熱。
忽然伸出猩紅舌尖,舔了舔被咬破的唇。
眼底生出一片猩紅的詭譎。
幸好到集會前,林停霜先把他放了下來。
“師兄,彆亂跑,我去去就回。”
陸言卿心下一鬆,剛轉個身,卻瞥見一抹熟悉的背影。
少女穿著一身碧色紗裙,墨發高束,垂在身後。
不正是李鳳花本人。
陸言卿麵色一喜,卻見李鳳花猛地鑽入人群中。
口中還不住喊著“陸大哥……”
陸言卿麵色微變,顧不上許多,立刻追了上去。
而方纔離開的林停霜卻從牆角後緩緩走出。
眸底冷若寒潭,袖中掌心驀然攥緊。
師兄,你果然還在意她……
另一邊,李鳳花追著剛纔那抹白色到了旁邊的暗巷。
“陸大哥,是你嗎?”
“你,你……為何不願見我了。”
背對著她的男子一襲白衣,款式和陸言卿常穿的彆無二致。
身形瘦削,墨發披肩,負手袖中,氣度溫潤。
但隨著男子緩緩轉身,露出的那張麵孔,赫然不是陸言卿!
“你是誰?!”
李鳳花駭然失色,下意識往後退幾步。
男子長眸半眯,冷笑道:“姑娘才發現認錯了人?”
他從袖中抽出一把摺扇,笑意幽然,一步步朝她逼近。
俊俏五官竟和陸言卿也有七分相似,但他的氣勢卻冷得懾人。
李鳳花心底的驚駭更重了些,“那封信是你送來的?陸大哥呢,你到底是什麼人!”
“我是誰,你很快就知道了。”
男子漫不經心的一抬手,便讓李鳳花動彈不得。
緊接著把她的身體輕輕拽過去,幾乎將她整個攬入懷中。
清竹般的氣息瞬間將她籠罩在內。
這個男子靠得她那般近,鼻息幾乎都打在她後耳背上。
但他卻維持著這個曖昧的姿勢,將右手緩緩掐住她柔嫩的脖子。
不住地用力,鎖緊……
李鳳花驀然睜大杏眸,裡麵寫滿了驚恐。
而此時,陸言卿也終於趕到了。
他卻未料看到這一幕,心不由猛地一沉。
“兄台,有話好說,何必為難一個小姑娘。”
男子微微挑眉,鬆了鬆手下的力度:“你便是她口中的陸大哥了?”
陸言卿掃過他的臉,心底生起幾分異樣。
“想必是的。”
“她竟把我當成你。”
男子發出一聲極其輕蔑的冷笑:“你倒也配?”
陸言卿皺眉,“是她唐突了,我代她向你賠個不是。”
“怎麼,你的麵子很值錢麼。”
“你想要如何,不妨直說。”
陸言卿臉色也冷了下來。很顯然,對方就是藉故找茬的。
男子輕舞竹扇,笑意不達眼底,輕聲開口。
“你若跪下,給我磕三個頭,我倒可以考慮放了她。”
“既然談不攏,便不要談了!”
卻不料陸言卿眸底一沉,倏然出手,快如疾風,打了男子一個措手不及。
男子不得已先鬆開李鳳花,騰出手抵擋他的攻勢。
但陸言卿卻一個轉身,徑直把李鳳花撈到懷中。
最為重要的後背全部敞開在男子麵前,完全是破綻大露,主動送死!
“你居然……”
男子神情驚愕,一掌冇能收住,重重打在陸言卿背上。
鐵鏽味兒在口中往上蔓延,陸言卿腳下不穩,往旁邊一歪。
“陸…大哥!”
李鳳花拚力扶住他,啞著嗓子,焦急得淚流滿麵。
一道黑影忽然出現,推開李鳳花。
“師兄,你又不聽話了。”
林停霜麵無表情,用衣袖擦了擦方纔李鳳花碰過的地方。
但下一秒,他唇角一僵。
“他是你的人吧。”
陸言卿抬起頭,唇角還帶著鮮紅,眼中卻亮得驚人。
他的手,搭在林停霜的腕上,一根金簪幾乎要刺入肌膚。
“放她走。”
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其他三人都愣了片刻。
李鳳花後知後覺地摸了摸披散的長髮。
方纔,陸言卿居然趁機直接拔出了她的髮簪。
難道他早就猜到林停霜會出現?
林停霜呼吸輕窒,卻緩緩展開一個妖冶的笑容。
“師兄,我到底哪兒不如她。”
“莫非那晚你不滿意……”
“住口!”陸言卿咬牙,眼底幾乎要冒火了。
他不想讓李鳳花知道這些齷齪之事。
本來一切就和她無關,卻因為他三番幾次被無辜牽連。
而驚愧之下,他也冇有控製住力道。
金簪猛地朝下一劃,沁出一道深紅血珠!
但林停霜臉上的笑意卻愈深了。
“章閱,帶她走。”
陸言卿眸色愈冷,猜對了,果真是他的人,手下不禁用力。
“林停霜,有種衝我來,跟她無關。”
林停霜連躲都不躲,唇角噙笑,隻盯了眼章閱。
男子早無了方纔的氣焰,低垂眉眼,立刻斂聲應是。
李鳳花被他抓起來,塞進巷子口的馬車中。
陸言卿甩了金簪,要去追,被林停霜輕點定穴,當即不可動彈。
那張美到妖冶的臉龐湊近他,說不清的冷香撲麵而來。
“師兄,你今日,很不乖啊。”
陸言卿被他用右手托著臀部,以很羞恥的姿勢一路抱回客棧。
瘋子,定是故意這般折辱他!
陸言卿狠狠地瞪著林停霜,俊臉氣得通紅。
若非不能說話,定然已罵他個幾百回。
麵對他的“抗議”,林停霜眼底隻餘一片冰冷。
“師兄還記掛著那女子麼?”
“放心,章閱定會照顧好她。”
就是這樣他纔不放心,陸言卿有口難言,簡直鬱悶至極。
林停霜卻把他放在床上,也不解開穴道,親自給他脫了鞋襪。
“你今晚好好歇著,明日我們再啟程出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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